致那个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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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年8月31日 访问:25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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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那个理教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11年06月15日23:53:25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我们07级在这里的四年,真是见证了这园子不少的变化。比如说刚入学的时候,三角
地还有那几座宣传栏,只是昔年贴在上面的诗歌与檄文已经变成了租房培训的小广告。站
在博实门口还看不到教育学院——这一方面是因为16、17楼还在,另一方面是那时教育学
院这楼还不存在。门外的食街还没有开起来,尽管我们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那里原来是什么
样子;法学楼还不叫理科五号楼,也没装上那个有点古朴味道的外罩。二教三教还没有那
个天桥,那个天井。也许只是那一塔湖图没变,还有那康博斯前的下雨河。
每个建筑都是个记忆的载体,盛满了四年,当这容器被敲碎的时候难免伤感泛滥。于
是理教被拆的面目全非,我等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回忆,乃至如此般诉诸笔头。怕的,或许
便是这记忆从这坍倒的墙壁间汹涌流失吧。
平心而论,理教是一幢很丑的建筑。据说像它那样瓷砖外贴曾在九十年代的国内建筑
界风靡一时,可现在看来真是无比的土鳖,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卫生间,与周围的环境颇有
违和之感。我看着它脑海总是会浮现这样一幅画面,一条内衣外穿的汉子大马金刀地坐在
那儿,占了老大一块地方,洋洋自得地享受着旁边那些古朴素雅,穿着得体的楼们鄙夷而
窘迫的目光。
外表土鳖或许不重要,可理教那内心的百回千折还真是让人初来乍到时摸不清头脑。
当我听说这座楼是清华设计的时候,总是不由得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隔壁人的不怀好意。整
个理科楼群内部设计深得古墓派之风,一个不留神,一个弯转错,或许就要便迷失其中。
大一川震之时正在理教上课,事后暗暗心惊。那时北京要是也地震了,困在理教里没准真
跑不出来。可这复杂的结构也使得整个理科楼群布满了彼此相通的暗道,凡是那两年在理
教上过自习的人都会受过这一点的惠赐。
理教的走廊与教室自然比不得二教那般洋溢着“争做世界一流大学”的光辉,楼如其
名地透着点理科生的朴实。印象里最坑爹的就是有些教室外面的石凳子,那光泽色彩像极
了沙发。当年少不更事的我便曾把自己当个麻袋似的重重甩坐而下,那后果可想而知,惨
不忍忆。理教小卖部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价格偏贵但占着地段儿的优势也无可奈何,于是
我冤大头的在那里买着一支又一支的巧乐兹。夏天的时候,理教的教室里放着立式空调,
尤其是在一些小教室里,制冷效果非常之好。相形之下,二教三教的中央空调俨然就没有
什么存在感。
总有那么几个学期,课几乎全扎在理教上。小教室上英语课,大教室上专业课,听个
讲座什么的也总往这边跑。理教的大教室多,所以很多热门的课都在这儿上。比如说林毅
夫老师还在北大的时候,我便亲身感受过前门挤进一个,后窗就得出去一个的过饱和感。
上课下课的时候,总是能在理教狭窄的走廊里感觉一下熙熙攘攘之感。
理教最出名的传说或许就是那个115。当年学长学姐总会一脸阴测地跟我们说:“在
理教~~~~你是~~~~见不到115的~~~~~因为~~~~见过的人~~~~都没有回来~~~~”。当然过了
不久我们就在113和117背后的连廊里发现了115这个小储藏间,并活着回来了,然后乐此
不疲地继续拿这个故事吓着师弟师妹们。不知道这次,115是不是也一并被拆了,那就可
惜了这个故事。
我想有很多人对理教的感情是因为自习。其实严格说来这里并不是个上自习的好地方
,离宿舍最远,座位狭窄,电源紧张,饮水机出水如吐丝,趴在桌上睡会儿又没有图书馆
和三教宽敞。它的优势在于开到很晚——其实也不是开到很晚,十点半照样锁楼,可拜这
复杂的地形所赐,我们可以从成功地在绕过若干个弯后从通宵开门的计算中心那边转出来
——当然这也不一定,我第一次走的时候因为不认路走出来发现来到了东南门附近,颇为
诡异。
大妈在锁完门后打扫各个屋的卫生,大概一两点的时候才会来到113、117。在她把垃
圾桶踢进来,拿扫帚或者黑板擦一边敲击出节奏,一边暴呵走人啦走人啦之前,这两个地
方便是大家小刷夜的好去处。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里一座难求的场景,好像还能闻到那空
气中弥漫的人肉味。只有前面的两个电源,于是地上接线板,电源线交错纵横,每次想再
搭一条出来的时候得先细细研究这架构,以防出现一举拔下电脑响成一片或大面积黑屏的
情景。
记得那会儿好像是大二上,在院会、辩论队和学友社都有差事,一周得有个四五天晚
上有会到十点多。散会之后便从密道进入已经锁门的理教,抓紧时间看几眼书,刷几道题
,托福考试临近那一周多更是如此。那会儿每天一两点从理教出来,北京的冬天夜晚通常
都会很晴,看着满天星斗,总会觉得特别的充实与踏实。这种感觉,后来一直很怀念,但
真的再也没有过了。
那会儿大家都特别爱学习,记得好几次快两点多回到宿舍,另外三头人都还在外面上
自习没回来。还有一次续甜甜两点多回到宿舍,把书包撂下,幽幽叹了声“唉,看不完了
”便又拿着书去了自习室。又比如冯童鞋在08年12月31日的晚上还坚持在117上自习,表
还坏掉了,抬头发现前面两人在碰水杯庆祝的时候才知道新的的一年已经在翻书的时候来
到了。还有小薄在线代考试前灌下两罐红牛刷了一夜,凌晨的时候在寒风中排队买火车票
,结果成功地缓了考的故事。于是现在大晚上八点这四个人都躺在自己床上,讨论“我们
当年怎么那么爱学习”的时候,不禁百感交集。
那时在113、117上自习的人真多,出来打个水总是能遇到些常见的不常见的人,在等
水一点点滋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里聊一聊天。那时在这两个屋经常是能看到一些八卦的,
比如谁和谁总在一起坐着,总在走廊里讲题,同时来,同时走,谁和谁成了,谁和谁又分
了,就像一个八卦的集散地。那时自习室里总会时不时的轮番出现一些神奇的人。比如那
条粗壮的胡子大叔,他每次看的书都不一样,专业范围横跨历史哲学法律艺术,看到兴致
高处还会放声大笑。他一般走得最晚,他会偶尔的试图跟小姑娘搭讪,跟小哥讨论些时政
话题,但也会热心地给大家指路。还有一位忧愁的老人,总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这两个屋子
里,从前到后的走上一圈,然后找个座位坐下,一脸愁苦的在思索些什么,让人不敢打扰
。那时无尾神猫还在,记得那年冬天的时候它在117的暖气上舒服地睡着懒觉,在那么狭
小的空间上身体舒展到了极致。那睡相之香甜,让因刷题和焦躁夜不能寐的我们各种羡慕
嫉妒恨。偶尔他也会跳到讲台上,跳到课桌上,引得一些姑娘尖叫,一笑之间,也轻松不
少。
后来,他们好像都不见了,或许都还在,只是我没有再见到罢了。
自习到很晚的时候会跟人们一起出去吃东西。记得有一回已是一点多钟,佳哥、资磊
、段y、夏指导还有很多人一起从理教出来,浩浩荡荡地去南门吃串。冬天风大,几个海
拔高的人站在风口挡风。我们跟烤串大妈攀谈起来,跟她说大冷天的这么晚出来摆摊好辛
苦啊。大妈说之前有城管啊。我们说那以后我们多来捧场啊,大妈说你们北大的学生,多
好啊,以后都是国家的栋梁。
现在想起那时她被冻得通红的脸,一边手里拿着串考蘑菇一边说这句话的场景,感觉
真特么的励志。
还有一次和段y上完自习到彼时还只有一间小屋,只能坐在小板凳上吃烤茄子的翅客
,聊聊彼时各种苦逼的事儿,那个跟长篇短信有关的颇具喜感的杯具故事,后来话题还是
以中国土地制度改革收尾的。那会儿的聊天,比现在有深度多了啊。
或许不会记得在那里刷过多少道线代题,背过多少概统公式,被外经思怎样虐到各种
想shi。但印象里那时的各种感觉总是挥之不去,就像一首听得潸然泪下却记不起名字的
歌曲。但会想起那时的味道,那时一起自习过的人们,在走廊里聊过的天,那个深夜在理
教113和117后面连廊里接的电话和被冻僵的手,还有拉着谁谁谁走进教室,穿过那些漆黑
的走廊时充盈在心里的幸福和满足。记忆总是模糊零碎,可这些感觉却总是那么清晰。
后来理教换了个彪悍的大妈,会把用断电熄灯锁门的方式把人都赶走。于是再也没有
那样让人印象深刻的自习了。再后来,就像很多事情一样,我也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在那里
看书自习,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情景。
其实听说理教并不是拆掉了,只是在整修,清理一下通风管道的老化和里面的走廊什
么的。于是可以想见或许这楼不会再有那么大面积裸露的瓷砖,教室里以后不会再有那么
浓郁的人肉味,饮水机的水也可以出来的顺畅一点,或许走廊里的石头凳子也会有个牌子
写着“这不是沙发,别抢”,或许还会有真的沙发也说不定。总之,相信它会变得更好。
也希望这样,反正它不管变成什么样,当我们再回来看它的时候,它还会是当年的那
副德行,记忆里没变,或许也就真的没变。
我们不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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