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与老铁匠穷学生
|
日期:2007年7月26日 访问:2611 |
|
季先生与老铁匠穷学生
要说现在对季羡林先生了解最多也最深刻的人,莫过于季老以前的秘书李玉洁老师。去年的8月8日,李老师因为筹备季老的95岁大寿而劳累过度,一下子病倒了,至今还住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的病房里。7月2日,在记者拜访季老的时候,恰好李老师也由护工推着轮椅前去看望季老。于是,记者就约请李老师从她的角度谈一下季老。李老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7月3日下午,记者如约来到李老师的病房。见面的第一句话,心直口快的李老师就说:“要说做学问,100个李玉洁也赶不上老先生。那是很难学得来的。但在老先生身边这么多年,有关做人的行为准则,我总还能学一点吧。”
季老说过,他的处世原则是“真情、真实、真切”。他喜欢的人,则要“质朴,淳厚,诚恳,平易;骨头硬,心肠软,讲真话;不阿谀奉承,不背后议论;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无哗众取宠之意,有实事求是之心;不是丝毫不考虑个人利益,而是多为别人考虑;关键是一个‘真’字,是性情中人”。李老师说,老先生一直是这么说的,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李老师跟我们谈了季老与两个普通人的故事,一个是跟老铁匠的,一个是跟穷学生的。
李老师说,那个老铁匠,也是你们山东的,微山县的,叫沈恒志。说起来,老铁匠现在也快90岁了,他没有读过书,但从小喜欢听书看戏,硬是凭着记忆将他小时候所听过的当时流传甚广的一些民间故事记在心里。在老铁匠70多岁的时候,他由人帮助将这些听来的民间故事记录成书,但一直没有哪家出版社愿意出版。1996年,老铁匠托人找到了季先生,想让季先生帮着推荐一下。季先生说,“这个忙应该帮,但我不是研究这个的,不能信口开河,最好还是听一听钟敬文先生的意见”。我又把书稿转给了钟先生。钟先生是搞民俗学的,巴不得有这样的书出版,立即就同意为老铁匠的书写一篇序。季先生得知钟先生的意见,也马上表示:“既然钟先生说好,那就错不了。他写序,我就题个书名吧。”接下来,老铁匠的书顺利出版了。原来被当地人称作是“老骨头发贱”的老铁匠,也一下子成了当地的名人。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老铁匠后来拿了几千块钱,托人捎到北京交给我,要我再转交给老先生,当时我就对捎钱来的人说,这个钱绝对不能收。以我对季先生的了解,你如果不拿钱来,他可能还会见你,如果拿着钱来,那就别想再见他了。
有关那个穷学生的事,李老师说,上个世纪80年代,记得他好像是福建一带的人,当年高考落榜,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请季先生给他点拨一下。但这个学生家里很穷,火车票只买到沧州,于是,他下了火车一直步行到北京,来到北京大学找到了我。当时,为了让老先生能有一个安静的工作环境,我曾把不少前来拜访老先生的人挡在门外,由此也“恶”名在外。但我是一个“恶人”,却不是一个坏人,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因此,了解了事情的缘由之后,我立即把他带到了老先生那里。老先生与这个穷学生谈了好长时间,给了他很多鼓励的话,也教给了他一些学习的方法,并给了他一些钱,这个穷学生很有志气,回去后刻苦攻读,在第二年就顺利考上了大学。
李老师说,从与这两个普通人的交往,就不难看出老先生为人处事的态度。像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还有一些与名人有关的事情,更可以看出老先生性格中让人敬佩的一面。这里我说几个事。一个是与香港的饶宗颐有关。饶宗颐是香港的文化名流,国学大师,但在上世纪90年代,内地有好多人并不怎么认可他,有不少人还说了他不少的坏话。这个时候,老先生站出来了。老先生说:“香港的文化是不能跟内地比,但也不是一片沙漠,即使没有绿洲的话,也还有绿叶。在我眼中,饶宗颐就是大师,就是那片绿叶。”再一个就与余秋雨有关了。那也是上世纪90年代的事,当时,同样有很多人看不惯余秋雨,极力在否定他,说他怎么怎么着。老先生虽然与余秋雨交往并不多,但对于一些人的做法却很不赞同,于是又发话了:“对一个人的评价,不能只凭道听途说,轻易就下一个结论,要真正接触了,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才行。”当然,这些事都不大,还不足以真正反映老先生勇于直言、敢说真话的品格。因此,老先生想说就说了,我们也没有谁去阻止他。但在老先生要发表纪念胡适文章的时候,我就不能不提醒他了。
那是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对于胡适,在内地还是一片批评声的。这个时候,要抛出一篇赞扬胡适的文章,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谁的心里也没底。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我极力劝阻老先生,希望他不要公开发表这篇文章。但老先生说:“我了解胡适,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如果说,别人不了解胡适,批评他还情有可原的话,我就不行了,我对胡适不能批判,知道他是一个好人。”
最终,老先生没有听从我以及另外还有好多人的劝阻,执意发表了《为胡适说句话》这篇文章。也许正是由于老先生是真正认识胡适、了解胡适的,他的话一出来,就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围绕胡适的争论一下子平息了。这里面,可能会有点老先生对胡适知遇之恩的报答,但不是主要的,主要还是老先生能够坚持自己正确的看法。他经常说,一个人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能随波逐流,放弃原则。“老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且始终如一,这是最难得的。”李老师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