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否还记得《北国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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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05年10月29日 访问：35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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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身边的感动”之七：北国的春天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5年10月23日21:45:16 星期天) , 站内信件
在生命的历程中，有许多人或擦肩而过，或并肩同行。有些人会退出你的生活舞台，
又有些人会加入你的旅程。尽管流年似水，冲刷旧迹，但仍会有一些人，有一些事，在你
的心底驻足，感动永久。也许是来自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也许是源于一些平淡往复的细
节，也许只是心灵一次莫名的触动。
九月下旬，《北大青年》报社推出了“身边的感动”素材征集活动，得到了大家的支
持，投稿很踊跃，共收集稿件４０余篇。在收集这些感动的日子里，编者也时时被各种故
事、各种情绪打动着：师生情、亲情、爱情，它们从身边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升华出来，感
动着每一个善意灵魂。谨以此奉献于读者，希望一同分享这些欢笑或泪水，在内心深处有
所共鸣。
北国的春天
难道逝去了才知道怀念，抑或幻灭了才懂得伤悲；当北国的樱花簌簌飘落的时候，不
知恩师，您是否还记得那首动人的《北国之春》……
——我的纪念
一、 艰难的磨合
山区的教育时常充满着混乱和无奈，当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台下闹烘烘的，没有特
殊的举动，甚至没有一点掌声，这不是自由和活泼的表现，要知道这是分班的第一天。他
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提着发皱的蓝色的尼龙布袋子，一声不响地走了进来。没有起立，没
有坐下，拿出粘满粉笔灰的课本，他就开始了讲课。书已经很破了，但这不是他在意的地
方。老师个子很高，但很瘦，头发有些白，颧骨向前突出，皱纹已爬上额头。
我们的班很差，全校的混混都被我们搜罗了，好象处处充满着暴力，上下课没有什么
区别。他不是班主任，同学们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但他从不发脾气，也没有怨怒的表情，
上课了，他快速走进教室，一心一意讲他的课；下课了，他收拾好书本，慢腾腾地走出教
室，好象这个班和他全然没有联系。
面对这近乎窒息的课堂，作为班长，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并不知不觉地把心中
的怨气全发在同学的身上，觉得这是他们故意造出的罪恶。同时我却生出了莫名的同情感
，好象所有调和的希望都堆积在我的身上。老师是压抑的，他找不到排泄或反抗的方式，
这或者是最善良而最可怜的人永远让人琢磨不清的情结。
二、真挚的怀抱
班上准备组织一次郊游。那是一个秋天，放眼望去，整片的都是灿烂和金黄，甚至要
流溢在我们身边。充盈在耳边的是森林精灵的歌唱，这是久违的无虑的乐曲。虽然心灵在
受着大自然的涤荡，但萦绕在心中的惆怅却像无尽的秋风，好象永远也散不开。我知道，
这是责任感在告诉我，无论在何地，你总不能摆脱课堂的压抑。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走在老师的身后，总感到有什么话要向他说。最后，我再也憋不
住了，迎上去说：“老师，对不起，班上的纪律我没有搞好。”他凝视着我，好久没反应
过来，忽然眉毛一闪，一把把我揽过去，微笑着对我说：“那没什么关系，你可要好好干
啊！”我被他的一抱震住了，久久地竟然抬不起头，泪水也禁不住涌了出来。
以后的数学课他还是安静而细心地讲解，我努力地听着，或在他不在的时候，苦口婆
心地喊纪律，想以此来回报一点可怜的慰藉。不过，我发现他的目光总停留在我的身上，
有时目光的对视，在我的心中留下长久的涟漪。或许心灵的沟通打破了师生的僵界，让我
们同时感受到知音的通融。
三、感人的元旦
天气渐渐地寒了，躁动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清晨，走在上学的路上，脚踩着冻霜覆
盖的衰草，似乎也略知生命的意义。这时候，让人激动的莫过于即将到来的元旦了，虽然
有沉重的学习负担，但一年一度的晚会是不会省略的，大家都希望从中找到家的感觉。我
一贯很消沉，但也在考虑筹办的事。当然，请老师参加是应该的，我来到他家里，递上贺
卡，老师很高兴，笑着望着我，皱纹挤成了一团：“我会来的，还会唱歌！”
我们很高兴，痛痛快快去准备了。转眼就到了元旦，那天晚上我们买了万响的鞭炮，
真想在噼噼啪啪中扫去一切烦恼。乡下，人心是淳朴的，虽然学习难以启齿，但经过一学
期的磨合，我们已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尽管大家不善于言谈，却都很珍惜这段感情。我
随大家一起说笑话，看节目，但心中一直梗塞着什么。我知道，那一份特殊的感情，让我
很在意他的到来。
的确，老师来了。他穿得很整洁，应该是特意换的吧。头发向后梳着，消瘦的脸上是
一道道浅浅的皱纹，但抹不去的永远是一贯的平和与低沉：“我来给大家助兴了，就唱一
首《北国之春》吧。”随后是这首动人的日本民歌：“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
，木兰花开山岗上……”老师是很专注的，完全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之中。“家兄酷似老父
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杯 ……”或者他唱出了我们苦闷
的心境，或者我们感觉到了他的真性灵，大家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和着，这不是一天的结
果，或许也不是一首歌的魅力，是他——默默无闻的承受，让我们感到他是爱我们的，就
像他爱这首歌，那么执着和亲切……
一首歌让我们感动了毕业的那一年，因为它让我们感受到一个平静得出奇的人也是那
么热爱生活，热爱他懵懂的学生。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无尽的爱与坦诚，在互相倾诉时，
结成了永远不能分开的纽带。“妈妈犹在寄来包裹，送来寒衣御严冬，故乡啊故乡，我的
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但这首诚挚的歌似乎又带几分难以说出的伤感。
四、痛心的事实
任何事似乎都有前兆，高考失利，我被迫补习。总感到莫名的压抑阵阵袭来，其实并
不是失败的惆怅，或许不该发生的事就要到来，但我希望心灵的感应不是真的。又要过元
旦了，今年当然很冷清，坐在教室里，在无聊地翻动书本，想找一点回归的感觉，同学对
我说，数学老师患癌症了。这如同惊雷，谁也不能接受这个象征死亡的代名词。我疯狂地
跑向他家，老师正在吃饭，我一来，他也明白了一切。“没什么事，我经过化疗了。你吃
饭了吗？”我哽咽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约了几个老师，一边打牌一边谈论今年高考的事。他们兴致勃勃地谈着他们当老
师辉煌的历史，谈他们的满意与遗憾，谈他们做搭档的时候，是怎样克服困难，带领大家
走完那最艰苦的一年。人在无助的时候总爱回忆美好的时光，来掩饰内心的凄凉。他们时
时盯着我，笑着说：“苦了你了，还要脱一层皮啊！”我苦笑着，不知是笑我自己，还是
叹我的老师。
一阵冷风吹来，我们都打起了寒战，才感到江南的北风也咄咄逼人。我们提醒他不要
受寒了，又在夕阳下聊了起来。红红的晚霞照在我们身上，似乎想留下这段珍贵的感情。
我们虽然坐在一起，却好象隔着一个历史。
只好静静等着确切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回事，那首《北国之春》就再也抹不去了，时
常停留在心中，像是一个永久的梦。不知怎样才能重新听到那熟悉的歌声，不知这焦急的
等待何时换来欣慰的佳音，仅以此来表达我深深的祝福——我亲爱的恩师！
五、最后的见面
那天，我匆忙行走在操场上，好熟悉的身影，在一步步向我走来，憔悴但仍然坚毅。
是他，我跑过去，潸潸的泪水又一次代替了千言万语。“让我看看你的头发吧。”我摘下
他的帽子，疏疏的只留下几根细细的头发。“这是好的现象，说明有了药效，我还长重了
呢！”老师摸着我的头，微微一笑，“你快去上课吧，一定要静下心来，老师相信你，还
要喝你的喜酒呢！”一股暖流涌向全身，寒战又同时击打着每一根神经。
就这样，我们交叉而过，我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回过头，我们都笑了。回到教
室，我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阵阵绞痛，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到底怎么办啊！此
时才知以前的那一点压力算什么，这才是我心中永久的痛。
沉重的高考让我不得不放弃这个包袱，我整天考虑着怎样度过这段无尽的时光，去诉
说我的关心和焦急，但这却永远是被搁置的打算，在我还没领到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听到
了老师病故的消息。望着校门前的讣告，再也迈不出一步，我跑到宿舍，想哭尽我所有的
悲痛，哭尽人世间所有的不平。我不敢去面对，没有去见老师最后一面，想以此来逃避所
有的不幸，今天才感到这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最大的错误。
人走了，总是那么平静，不带走任何东西，包括拿了一生的粉笔与直尺。再也不能穿
步于熟悉的课堂，再也不能在灯下勾勒一笔笔神圣的符号。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谁能
让我从中得到解脱？就像我们一起去取经，历尽了千辛万苦，他却先撒手而去，是那么突
然，留下我们，沉浸在悲痛之中，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平淡而留恋的师生情是那么
珍贵却又那么脆弱。夜半诗书漫画卷，昔梦已初醒，伤心事，何再提。这时脑中总是闪动
着他的上课的话语和身姿，从而，总是鼻子一酸，眼泪也就禁不住地涌了出来——永远想
念您，我的恩师。
后记：
生命的消逝就像流星的陨灭，瞬间划破天际，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给生者的心灵带
来深深的伤痛。不能接受的事实留给我们太多的怀念。离别的岁月渐渐暗淡，平凡人的历
史没有太多的痕迹，但那熟悉的面容又哪能被时间浸蚀？作为格言的“一日从师，终生为
父”在此时才能掂量它深刻的含义，姑且让祈祷来淹没日日如晦的表白。
南风阵阵，樱花蔟蔟，山水犹在诉佳音，恩师，您听到了吗，您看到了吗？“水车小
屋静，传来阵阵儿歌声，北国的春天，啊，北国的春天已来临……”割不断的是永恒的师
生情，老师，不知您是否走进了满是樱花的世界，听到了动人的《北国之春》，但您一定
会听到我给您的深深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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