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下雨的天 |
级别：论坛游侠
积分：39
经验：52
文章：28
注册：05-09-22 15:48
|
|
 |
 发表: 2005-10-16 10:46:18 人气:1109  
[忆起夕阳]拉大锯，扯大锯
[忆起夕阳]拉大锯，扯大锯
(2005年10月14日18:58:23 星期五)
拉大锯，扯大锯
张心远
没有拉锯扯锯，因为我就是在姥姥家长大的。
我最初的记忆，是姥姥家门前的一个车架子。东北人拉柴运菜最常用的板车，拆了轮
子，竖在大门的左边，或者右边，这个我记不清了。记得的是我从两岁开始，每天锲而不
舍的功课，就是顺着架子上的横梁往上爬。然后在爬上第一根横梁的时候，被姥姥从背后
抱下来。
姥姥说：“可儿，吃饭了。”
可儿，是我的小名，依家乡的习惯，从舅舅名字里取的字。舅舅叫“可兵”，所以爸
妈和姥姥商量说，生男孩就叫“兵儿”，生女孩就叫“可儿”。当然，这些不是我的记忆
。我也太罗嗦了。
我从小就好喂，这也是姥姥的记忆。我不记得自己的优点，真可惜。多年以后，姥姥
和姥爷开始每年寒暑假到北京我家来玩的时候，一个大箱子里几乎不装行李。冬天装六棵
酸菜，夏天装二十斤油豆角。那是我走遍天下，都忘不了的美味。
我三岁多一点的时候，回到父母身边，进了幼儿园。姥姥跟了过来。从那时起我每天
早上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喊一声“姥姥——”。过了两年，表弟出生，姥姥去了
舅舅家。清晨的阳光吹动窗帘的时候，我的喊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旋上升，撞上天花板，
碎了。后来的后来，我不再喊了。
那时每年的寒暑假，是我跟爸妈去舅舅家看姥姥，舅舅舅妈还在上班，爸爸妈妈去走
亲戚，姥爷在院子里锻炼，我在里屋玩我弟弟——啊不，是和我弟弟玩。槐花落了。雪儿
化了。一年又一年。舅舅家搬了大房子。我们家来了北京。走亲戚的人变成了只有妈妈一
个。有一天我十多岁的弟弟对我说：“姐，我再也不要和你玩过家家了。”我从容地回答
：“好啊，那咱们来玩拼图吧。”
那个时候姥姥在干什么呢？这还用问么，姥姥在厨房里。姥姥在做我最喜欢的菜，炖
豆角，酸菜粉条，还有蒸土豆和蒸茄子。
不回东北，就看不到粉簌簌漫天飞扬的雪。
我牵着姥姥的手过马路，我比姥姥高了不止一个头。姥姥眉花眼笑：我家孙女长多大
的个！妈妈愁眉苦脸：找起对象来可麻烦呢！
当年姥姥听说头圆脑容量大，从我一出生就每天把我抱起来睡，防止把后脑勺枕扁了
。妈妈抱怨：梳头不好看呢！姥姥瞪妈妈：她的外孙女是要做大人物的，最重要是要聪明
！梳头这种小事有什么打紧。
姥姥，您孙女做不了大人物。不过我会试着把一件事做好，这样可以么？
我爱听京剧，爱它的唱腔做派服饰，姥姥不爱。姥姥只对戏词里的故事感兴趣，喜欢
研究人情世故，直到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姥姥有一流政治家的眼光和见识，她的才能，全
部用来帮出身不好但老实本分的姥爷躲避那接二连三的运动和灾祸，保护家人。她的儿女
无一继承她的才能，多年以后，她已不再强求。
姥姥从舅舅家的厨房走到我家的，再走回去，于是为了准备高考或中考上晚自习的我
和弟弟，夜里不用再拿泡面当夜宵。上大学后第一个期末，我对和我一起跑步减肥的女孩
说：“真不想回姥姥家，那会前功尽弃的。”可惜，票都订好了。
姥姥把手指插到我头发里，我在她腿上翻了个身。“学习忙不忙？”她问。
“不忙。”我喃喃地，“姥姥，”
我想你了。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