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池塘淡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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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 2005-11-09 23:49:19 人气:1014  | 楼主 |
瞬间想念(北大未名站)
[忆起夕阳]瞬间想念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5年11月07日23:08:31 星期一) , 站内信件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旅游车依然在沿着山路疾驰。苍茫的山色与绸带般宛转盘曲的河流在
我眼前缓缓地重新清晰……中巴车里的空气潮热而滞重，暮色如烟雾一般，从群山背后摇
摇曳曳地弥散开来。
我把头从父亲的肩头移开，含糊不清地问：“还有多久哦？”
“快了，今天不晕嘛？”我把头扭向窗外时瞟见父亲在幅度轻微地活动肩膀。
我低头看表，17：22，我睡的时候是15：03。
两个小时又十九分钟。
“再睡会儿嘛，要到了。”
“不睡了，”我整理着凌乱的头发，“爸，你累不累？”
“不——累。”父亲拖着长音强调着“不”字，骄傲的笑容有些孩子气，他拍着肩头，“
这个肩膀你随时都可以靠。”
当人们回忆往事，他们往往不能准确地描述出每一个细节……时间如潮水，抹平记忆的沙
滩。然而总有一些瞬间的微妙感觉：颜色，气味，声音……如同新鲜柔软的松脂，将你的
感触完整地包裹严实，在多年以后，得以化成美丽琥珀，依然能够丝丝入扣，纹理清晰，
让人怀念，让人感动，在时过境迁之后，还能让人留恋不舍，让人念念不忘。
于是可以预见的，那个傍晚将是我无法忘记的。连同那一种温暖而苍茫的感触：我爱父亲
，然而他已经开始老了。
父亲曾经是我的神奇。
我想念我们的老房子，那么小，那么亲切。到处都是书本，连同时不时的蟑螂出没。阳台
凌乱，然而天空明亮。
我有过一个哥哥，然而早夭了，于是我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住在又旧又亲切的屋子里当父
亲珍贵的小小女儿。
父亲的书桌上永远堆满了陈旧的报纸和书本，老式的闹钟有好看的淡绿色的塑料外壳，荧
荧的发出光亮。那些夜晚灯光橘红，父亲在鼻梁上架起眼镜，在桌面上摆开绘图板，在绘
图板上铺开大白纸，在大白纸上压上丁字尺，然后画眼花缭乱的图案，写横平竖直的仿宋
字，高兴的时候会大声唱歌。我去缠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往他怀里钻，要听故事，或者是
诗。父亲爱诗词，常常眉飞色舞给背李白杜甫苏东坡，也常常编个故事，或者绉个打油诗
，一般都针对我，听到最后就是我被一群耗子背走了……父亲不讲童话，讲西游记或者封
神榜。偶尔讲三国水浒，或者讲抗日英雄杨靖宇，大肆宣扬爱国主义。我很迷恋，觉得他
无所不知。
有一些天气晴好的傍晚，父亲会拉着我的“小爪子”一起去散步。父亲的手永远温暖，街
道上的法国梧桐高大粗壮。路灯恰恰亮起来，地面上光影交织，树影婆娑摇曳好似水面的
粼粼波光。
街道尽头有一片小小的梧桐树林，父亲在那里和我捉迷藏。我很乖，闭着眼睛的时候从来
不偷看，找不到他的时候也从来不着急，我知道他在，他一定在，就在不远的地方……夜
晚很好，吹着一点小风，树干上偶尔会长出一小片洁白的蘑菇，笑也好唱歌也好，都没有
关系，不远的马路上，有时有汽车呼呼的开过去。
玩够了玩累了的时候，我就跑到父亲的面前高举双手作投降状。父亲那么高，我的手还不
能够到他的肩膀，父亲轻轻一拎，就能把我抱到肩上，穿过灯光与树影，穿过面包房温暖
的芳香，把我放回到安安稳稳的小床上。
我想念那些时光，然而那些时光如同记忆里的一地树影，摇摇曳曳，再也捡不起来……我
长高了，长到他的肩膀，高过他的肩膀，我能背他能背的诗，讲他能讲的故事，我开始自
己照顾自己，也会和他顶嘴吵架……成长的过程是对成人世界的模仿和反抗，我模仿着反
抗着，直到某一个瞬间我发现自己长大了，而父亲变老了。
那一瞬间爽然若失。
我不想说，但他确实是老了。我那从未谋面的哥哥的早夭使我的父母的年龄注定比我同龄
孩子的父母要大。他的白发他的皱纹，我看得见……只是从此再没有一个瞬间，可以像一
个孩子一样依赖。我不拒绝责任，但我还是想念那些日子，那些日子里父亲在我的心中那
么高大，那么温暖，那么强壮，永远永远，都不会老去。
而那片梧桐树林也已经被砍掉了。过去的果然是过去了。扩宽的马路上，车来人往，尘土
飞扬……
只是，小小女儿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突然突然，泪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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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片云，朝也彩霞，晚也彩霞；人生是一阵风，吹皱一池春水，扬起漫天飞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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